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基诺山

来源:中国民族报 作者:叶梅 2018年08月13日 阅读量:

基诺山。资料图片

  来到云南省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州府所在地景洪市的当天,张志华就打来电话说,他在基诺山等我们。来了西双版纳,怎么能不去基诺山呢?

  我没到过西双版纳之前,对基诺族的一些了解,很多来自张志华的介绍。他是一个基诺族人,身材高大、浓眉毛、厚嘴唇,毕业于中央民族大学哲学系研究生班,却当过边防派出所的民警、所长,边防支队武警中校,荣立过三等功,还是西双版纳作协理事。

  张志华从不掩饰他作为基诺族的自豪之心。每次见面,不出三句话,就开始热情洋溢地介绍他的民族,哪怕是之前已经说过。他就像是基诺人派出的一位代表、形象代言人,走到哪儿就说到哪儿。

  最早认识他,是因为《民族文学》杂志举办55个少数民族作家研讨班。筹备期间,我们请云南省作家协会推荐云南人口较少民族的作家,他们很慎重地推荐了一批,有德昂族的艾栗木诺、阿昌族的孙宝廷、布朗族的陶玉民、基诺族的张志华等。在这个研讨班上,出生于1958年的张志华应是年龄最大的,也是最认真的。无论听专家授课、座谈交流,还是参观访问,他都非常投入,随身带着一部沉重的相机,不时举起来拍照,说是要留资料。在北京学习4个月后离开时,他逢人就说:“欢迎你们到云南来,看看我们的基诺山。”

  基诺山离景洪市区只有50多公里,在椰子树和路灯相映的大街上,随处可见旅行社招揽游客的小广告,也有对基诺山的描绘。西双版纳一年四季都是旅游旺季,即便是炎热的夏季,游客的兴趣不减。

  上山的那天早晨,下起了小雨,带来丝丝凉意。出城不久就上了弯弯的山道,渐次陡峭。山坡上是一片片茶园,充满了厚厚的绿意,如一片天然的绿毯,看上去是如此地紧实。小雨中透着一阵阵茶的馨香,飘进敞开的车窗,闷热的夏季,在这不断攀升的山路上,感到难得的清新。

  基诺山在清代的文献里,被写做“攸乐山”,基诺人古来自称为“攸乐”。基诺山一名属当地基诺族语,“基”是舅父,“诺”是后代,“基诺山”就是舅父的后代居住之地。这一地名显然产生于母系氏族社会时期,舅父的社会地位极高,故基诺族有舅父后代一说。

  而《普洱府志》中有着一段记载:“旧时武侯遍游六山,留铜锣于攸乐,置芒于莽芝,埋砖于蛮砖,遗木梆于倚邦,埋马蹬于革登,置撒袋于曼撒,因此名其山。”昔日之攸乐山,似乎是依孔明留铜锣于山内而得名。

  无论如何,一个不争的事实是,古来这山就有基诺族人居住,也有汉人密切来往。这座在连绵起伏的无量山余脉巍然高耸的山峰盛产普洱茶,是普洱茶的六大茶山之一。被人称为云南古代第一部风物特产百科全书的《滇海虞衡志》中,攸乐即基诺山被排在六大茶山之首。

  明末清初时,汉族商人成群结队来到此地,与基诺人一起种茶、制茶,贩运到景洪及更远的地方,茶叶产量每年曾高达1500多担。民国年间人士张肖梅,在其所编的《云南经济》也提到:“大山茶以倚邦、易武、曼撒、架布、曼专、莽芝、革登、曼松、攸乐等处最著,而以攸乐为中心”。

  那一条条山路从前有过几度喧闹和繁华,马帮吆喝的声音在山间不停回响,马蹄踩下的石窝至今仍留在山道上。朴实的基诺人,自从学会了种茶,他们与外界的来往就再也没有停止。

  车在茶香中爬上了山顶,在一片土红色建筑前停了下来,张志华和他的基诺兄弟正站在一面大鼓下。这个热爱本民族的武警中校,回到基诺山上,就像豹子回到了山林,他神情兴奋,带着我们看这看那,一路滔滔不绝。

  这些年,张志华热心于基诺文化的打造,与一些文化人共同促进基诺族文化的实景再现,从民间传说到民族历史,从生产到生活,基诺山上立起了创世女神阿膜腰北塑像、太阳花坛、基诺族五神柱,修建了大公房基诺文化博物馆、卓巴房、染布坊,挖掘展示竹工艺、民间酿酒等。

  有关基诺族的汉文记载始于18世纪。雍正七年(1729年),清朝在基诺山思通,即如今的司土寨,设立了攸乐同知,筑起高大的砖城,派驻军队达500余人,试图建立滇南重镇,但因瘴气严重,疾病流行,时过6年之后不得不裁撤。之后,朝廷委任基诺人首领为攸乐土目,后来又归于傣族土司统领。有一说,基诺族这个民族是从原始社会一步跨入了新社会,但从历史上这些文献看来,实际上也经历过不少重大变迁,受到各种文化的影响。基诺人在走过风霜雨雪的漫漫长路之后,基诺族于1979年6月经国务院确认为单一民族,成为新中国的第56个民族,也是到目前为止最后被认定的民族。

  在基诺山的密林里,至今分布着40多个基诺族村寨,聚居着1.7万多人。他们仍然保留着一些古老的民风民俗,氏族大家庭共居的长房遗迹引起人们的不断怀想和留恋,青年人谈情说爱的公房遗址更是让人想入非非,村庄里仍在节庆时进行着剽牛古俗。在一些偏僻的地方,甚至还会见到树叶信的流传,在通讯极为发达的当下,树叶信这种最简单的联系方式,应该被看作是最高雅、最具有诗意的情意表达了吧?

  你要去攸乐山吗

  请你选择几个山寨

  找到我的乡友

  带你去曼控最高的主峰

  俯看雨林穿流的小黑江

  源头流出的第一滴水

  人们不知道在何方

  可我知道小黑江的气势

  是千万条溪流汇成的江河

  静静地流淌在攸乐山境内

  谁都说不清楚有几亿年

  攸乐人“伟大的母亲河”

  小黑江博大的情怀

  孕育出两岸巍峨的森林屏障

  也孕育出一个古老的民族

  他的名字叫基诺族

  张志华在朗诵他写的这首诗时,一双大眼里满含泪水。这个外表粗犷的基诺男子,每当说到他的民族时,内心柔软得就像山野三月的微风。

  2014年,中国作协少数民族文学委员会编选大型丛书,《新时期中国少数民族文学作品集·基诺族卷》聘请张志华为主编,他非常自豪。基诺族在历史上从未有过书面文学的作品,张志华以他的诗歌《神奇的大鼓》《彩虹桥》《啊!我的故乡基诺山》等,于2008年加入了中国作协,成为基诺人中的第一个。张志华因此也常常骄傲地说,我是基诺族书面文学第一人。

  在家乡,张志华跟他的乡亲们都说基诺语,基诺语属汉藏语系藏缅语,没有文字。过去,基诺人在这陡峭的山上,种植土豆、包谷和茶,过着简单的生活,多靠刻竹木记事。

  妇女喜绣月亮花,头戴披风式尖帽;男子头上留三撮发,额前正中一撮,头顶脑门心两边各一撮,用宽一尺、长丈余的黑布缠头。穿耳,带上竹木或银制的刻有花纹的耳铃。还有一种染齿的习俗,将燃烧后的梨木放在竹筒内,上面盖铁锅片,待铁片上的烟脂成黑漆状时,即用来染齿,表达爱慕和尊敬。

  真是有趣的习俗,试想青年男女相会时,姑娘羞答答地捧上一块铁片;而情郎在姑娘含情脉脉的目光注视下,伸手沾上黑漆,染抹自己的牙齿,抹好之后,效果一定是令人愉悦的。两人会相视而笑吧。

  而现在的基诺人早已融入了现代生活,他们更喜欢直截了当地表白,再没有功夫去熬出黑漆来染齿,但他们对祖先留下的传统仍保有极大的兴趣,传统在以新的方式延续,被人们挖掘出新的深意。

  很多年轻人选择了进城,但也有不少留在山上创业。一位复员回到家乡的退伍兵,就在基诺山上办起了绿色生态养殖基地,鸡和牛羊寻觅的是野果、青草、虫子和飞蚂蚁,饮的是山泉水,牛羊肥壮鸡成群,退伍兵干得很带劲。

  张志华带人专门到退伍兵的基地去采访拍摄,还为他写诗加油。他一直在做努力,想在今天的时代让基诺山变得更加美好,让大家的日子也过得更加开心。

  基诺人还组建了一个文学社团,大家志同道合,有钱出钱,有力出力,商量写文章、出书,扩大基诺族的影响。张志华像一位老大哥,很多事都是他领头张罗。他有一个贤妻,还有一个美丽的女儿,也长着一双大眼睛,身材高挑又苗条,在父亲的引导下,喜爱文学,帮着做事。

  小雨过后,天气晴了,基诺山崎岖的山路笼罩在一片白雾之中。当阳光冲破阻挡,前方突然出现一种原始的、深不可测的活力。有人敲响了那面直径近两米的大鼓,犹如闷雷,将整座山都震动了。

  基诺人大鼓舞2007年入选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。《攸乐攸乐》歌舞演出中,再现了刀耕火种、狩猎酿酒的古老习俗,还有祭祖先玛黑、玛妞,奇科、布姑演奏,成年礼展示,敬酒迎宾,刀山火舞等,这些原本来自于劳动和生活的舞蹈,成为基诺山旅游的亮点,也成了基诺人今天生活的装点。

  站在这座山上,看着那一片生长着绿芽、无边的绿色,原始而又充满着新的活力,不由想起英国浪漫主义诗人华兹华斯的诗句:

  但是

  没有忧伤,因为这绿色,

  因为这光明和富饶,它为自己提供了

  一切的生命所需。

  温柔地躺在崎岖的臂弯里,

  这是多么体贴的呵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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